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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（第1页）

1

二十八岁的林暮雨躺在浴缸里，手腕上的血丝像红色的蛛网般在水中缓缓晕开。她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缝，第三十七条裂缝的形状像极了小时候奶奶家屋檐下的冰棱。

三十七。。。她喃喃自语，安眠药的效力开始发作，眼前浮现出那个蜷缩在柴房里的瘦小身影。十岁的小暮雨，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，膝盖上结着永远好不了的痂。

意识模糊之际，床头柜上的古董怀表突然发出刺眼的蓝光。林暮雨感觉身体被撕扯成无数碎片，耳边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。

喂！别在田埂上睡觉！

一阵剧痛从腰间传来，林暮雨猛地睁开眼。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农正用锄头柄戳她，身后是金黄色的麦浪在夏风中起伏。2005年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苍白的脸上。

2

林暮雨在镇上的招待所里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身体。二十八岁的成熟躯体，左肩的烫伤疤痕还在，但手腕上那道昨晚才割的伤口消失了。床头摆着的怀表时针逆时针交替转动，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：拯救过去的人终将被过去拯救。

李家庄。。。她凭着记忆找到那间红砖瓦房时，正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推出门外。

扫把星！养你不如养头猪！老太太的骂声刺破黄昏。

小女孩像只敏捷的野猫，在扫帚落下前就蹿到院子里。她蹲在鸡窝旁，从草堆里摸出半个硬馒头，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臂上新旧交错的淤青。

林暮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那是十岁的她自己。

3

我是你表姐，林月。她蹲下身，平视着警惕的小兽般的女孩，你妈妈托我来接你。

小雨脏兮兮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笑：妈妈上个月才说我是拖油瓶。

林暮雨从包里取出精心伪造的亲子鉴定和领养文件——多亏了未来掌握的PS技术。文件上盖着模糊的红章，日期是1995年。

因为她病了，林暮雨轻声说，掏出手机展示屏保照片——这是昨晚她在镇上照相馆合成的，看，这是你三岁时我们在一起的合影。

小雨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屏幕，在照片上留下一个污渍指印。林暮雨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不自然地弯曲着——那是七岁时被奶奶用擀面杖砸断的，后来一直没接好。

我可以。。。带你去看真的海。林暮雨想起小雨日记里写过的愿望，不是村口那个臭水塘。

4

办理手续比想象中顺利。村支书看着林暮雨递上的厚信封，爽快地盖了章。奶奶收下两万块钱时嘟囔着：总算甩掉这个赔钱货。

小雨的全部家当装不满一个塑料袋：两件起球的毛衣，一本缺页的《安徒生童话》，还有用报纸包着的玻璃弹珠。

就这些?林暮雨问。

小雨突然跑回柴房，从墙缝里抠出个铁皮盒子。里面是已经发霉的蛋糕上插着的妈妈生日快乐纸条，字迹被雨水洇开了。

回城的巴士上，小雨始终紧攥着那个铁盒。林暮雨假装没看见她偷偷把脸埋在围巾里哭，只是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。

5

林暮雨用比特币信息套现的第一桶金买了套学区房。她特意选了带阁楼的复式——小雨日记里说过想要这样的房子。

这是。。。我的房间?小雨站在淡蓝色调的儿童房门口，不敢踏进去。飘窗上摆着全套崭新的绘画工具，墙上挂着《千与千寻》的海报。

林暮雨蹲下来给她系上HelloKitty围裙：饿了吧?我做了可乐鸡翅。

餐桌上，小雨像只饥饿的小狼般啃着鸡翅，油渍沾满了脸颊。林暮雨用湿巾轻轻擦她的脸时，女孩突然僵住了。

怎么了?

你。。。不会突然消失吧?小雨盯着自己油乎乎的手指，上次妈妈说带我吃肯德基，吃到一半她就。。。

林暮雨把女孩搂进怀里，闻到她头发里残留的柴火味：我发誓，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。

6

深夜，林暮雨被细微的啜泣声惊醒。她推开儿童房的门，看见小雨蜷缩在床头，用圆规尖在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。

停下！她夺过圆规时，女孩惊恐的眼神像被捉住的小兽。

林暮雨翻出医药箱，沉默地给伤口消毒。碘伏碰到伤口时小雨抖了一下，但没有哭。

为什么这么做?

小雨拉起睡衣下摆，露出腰间的淤青：这里疼的时候，手上就不那么疼了。

林暮雨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，露出左肩狰狞的烫伤疤：我十六岁时被开水烫的，因为不小心打翻了继父的茶杯。她轻轻握住小雨的手，但疼痛不该是你记住自己的方式。

那晚之后，小雨的床头多了一个毛绒玩具熊，肚子里藏着林暮雨写的365张小纸条：今天你画的向日葵很美、校服纽扣系错了很可爱。。。

7

林暮雨在日历上圈出十二月二十四日——小雨的生日，也是被全家人刻意忽略的日子。

今天我们玩个游戏。她蒙住小雨的眼睛，开车带她来到游乐园。当眼罩摘下时，整座迪士尼城堡的灯光同时亮起。

生日快乐！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们围上来。小雨震惊地发现米老鼠手里捧着的蛋糕上写着致十一岁的林暮雨。

在灰姑娘城堡前合影时，小雨突然问：姐姐怎么知道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的生日愿望?

林暮雨看着烟火在她眼中绽放：因为。。。